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診所門前人來人往,偶而會發現一位八十多歲阿嬤的身影徘徊,當她走過診所門口時,她會慢下腳步並向診所裡面東張西望,眼神中有些許的忐忑不安,似乎有些心事想說。


 


   秋高氣爽的十月天,有天看到阿嬤獨自一人緩緩走進診所,阿嬤細細聲並帶些許憂愁地向我訴說:「醫師,我的假牙戴了十多年,鬆了不能吃東西,怎麼辦?」當下的我有些許的鼻酸,因為我有一天也會變成八十歲的阿公。


 


 阿嬤又說:「現在每天一到吃飯時間,我就感覺很難過,真的很想要一副可以吃飯的假牙,並解決「吃飯會痛」的民生問題。」。


 


 我聽完阿嬤的抱怨之後,開始檢查阿嬤的口腔狀況,發現阿嬤的牙齦、骨頭都萎縮了!用了十多年的全口假牙當然會鬆動並壓迫神經,所以阿嬤咀嚼食物時會痛是理所當然的,可以想像阿嬤已經經歷了一段苦日子了!


 


 淑娟護理長幫阿嬤照了X光之後,我心中開始用科學的理性思考,腦中籌劃著合適的治療計畫,但我卻忽略了當下阿嬤非常不安的期待心情。直到我告訴了阿嬤答案說:「阿嬤,您的假牙可以重做!」,原本憂容滿面的阿嬤有了笑容,馬上就和護士小姐約好下次看診時間,離開診所時她還開心的回頭說自己就住附近,以後看牙齒很方便了。


 


   我繼續治療下個病患,對阿嬤心情的轉變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,我認為:當醫生幫病人治病是本分。後來,阿嬤跟我熟了之後,我慢慢體會老人家的想法,發現病人真的很希望從醫生口中獲得希望,不管是實質的治療行為或言語上的撫慰,這個「希望」是病人繼續生存的動力。


 


 第二天,有位中年男子來電,口氣中透露出生氣和不滿,櫃檯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是林阿嬤的兒子。他說家裡本來就有熟識信任的牙醫師,他會帶媽媽去找原來的牙醫師治療,並取消了所有在診所的治療計畫並拿回阿嬤要做假牙的訂金。經過了這番的折騰,大家的心中對阿嬤有些不捨,但接著春節忙碌日子到來,大家也就慢慢淡忘了曾發生過這麼一件事情。


 


 診所的步調非常緊湊,不知不覺中又過了一個寒暑,有天阿嬤又緩步走進診所,當時我看到阿嬤憂愁的從口袋裡拿出兩付假牙,以我個人的經驗,一付病患喜歡的假牙,看診時她會從口中拿出來給醫師檢查;相反的,如果假牙是從口袋掏出來的,表示病患不喜歡戴這副假牙。


 


 阿嬤無奈的說:這啦!一副戴了十幾年,已經不好用的假牙;另一副,一年前重作的新假牙,我有兩付假牙還是不能吃東西。我用眼角餘光看到阿嬤的表情,有些失落與無奈。接著,她向我叼唸著「醫生你看!新、舊假牙都不能吃東西,怎麼辦?」。


 


 「假牙」,原本想讓阿嬤圓個「好吃飯」的夢,但是吃飯卻成了阿嬤難過的一件事。「美食」對阿嬤不僅無感,甚至還是一種受罪。一家人聚餐時候,大家都在享受美食,阿嬤只能在一旁默默難過。阿嬤口腔的牙齦已經萎縮,雖然戴了假牙,也不能享受咀嚼食物的快感,貼心的阿嬤不好意思要求兒媳特地每餐將她的食物煮軟(爛),每餐只能忍耐並靠意志力撐下去。


 


 我重新再幫阿嬤檢查,發現先前的治療計畫已經不能解決阿嬤根本的問題了!問題不在於治療方式;而是老人家的骨頭萎縮太嚴重了!治標(傳統假牙)不治本的治療方式,一樣會壓迫到神經,吃東西一樣會痛。缺牙的部位沒有東西可以支撐,就好像是蓋房子沒有堅固的柱子,就算重作新假牙戴上後,也很難牢靠的深入牙齦並發揮咀嚼的功能。


 


 阿嬤常說「到吃飯時間,我就難受了!不能咬、不能吃東西,不知怎麼辦?」我相信她的情緒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。當我再次說明新治療計畫時,阿嬤神情熱切地向我傳達她的願望,希望我能夠解決她「吃飯」的民生問題。


 


 


 阿嬤不想老是要麻煩兒子載她去較遠診所看牙,所以自己下定決心走進我們診所,表明了自己願意花錢來解決「吃飯痛苦」的老問題,不要再麻煩兒子了。


 


 只要幫阿嬤下顎做了四顆植牙,就能根本解決她下顎假牙壓迫神經會痛的問題,阿嬤的問題就徹底的解決了!


 


 因為阿嬤兒子曾經責怪診所,不應收受阿嬤的訂金等疑慮,診所人員不免有點擔心……在進行重做假牙前,還特地詢問阿嬤「作假牙要不要告訴你兒子呢?」。


 


 難得俏皮的阿嬤馬上嘟起嘴做了「噓!」的禁語手勢,診所人員當然就心知肚明,這是我們和阿嬤的小秘密,「不要告訴我的兒子喔!」。


 


阿得貼心語:


 其實阿嬤的植牙只是個小手術,活動假牙的微植體不用開刀,不易流血也不用縫合,小手術就能幫阿嬤支撐下顎的活動假牙很穩定。


 


 診所人員依照手術服務程序,必須定時打電話關切病患術後狀況。貼心的阿嬤怕兒子擔心,就趕緊說「不可以!不要打電話給我,我會自己來回診,就是怕兒子知道擔心」。果然第二天,阿嬤就準時回診,植牙後的情況很良好,阿嬤就心安的露出了笑容!慢慢的發現阿嬤的笑容越來越多了,這也是我們當醫療人員的一種成就感。


 


 阿嬤植牙後,還要等兩個半月時間,才能進行假牙製作(備註:植牙手術後必須等骨整合完成,就是骨頭要跟植牙長好了、穩定了,新的假牙才能更密合;換算時間,大約要等植牙三個月後,才能負擔假牙的咬合能力,讓假牙受力)。


 


 可愛的阿嬤就像小孩一樣,已迫不期待想玩新玩具;也可能因為年紀大了,忘了醫師交代「要等三個月後才能裝新假牙」。剛手術完阿嬤幾乎每天到診所問「我的假牙好了嗎?」,診所人員知道阿嬤的盼望,就向阿嬤撒嬌說「阿嬤,要等三個月啦」,阿嬤靦腆地說,她忘了。此後三不五時走進診所和診所人員閒話家常,重點已經不再是假牙問題,除了滿心期待那可以戴上她的新假牙之外,治療過程的互動阿嬤已經成為診所的阿嬤了!


 


 歷經植牙、印模製作、假牙製作等過程後,阿嬤的新假牙完成了!她開心地戴上新假牙,初期必須回診調整密合度,我問阿嬤「新假牙會痛嗎?吃東西好咀嚼嗎?」。阿嬤開心地說,不會痛,不會痛了…….哈哈哈。


 


 接著幾次的回診,坐上治療台的阿嬤不再愁眉苦臉的地從口袋中掏出假牙,而是直接從口中秀給醫師看,我心中知道「這是一副阿嬤喜歡的假牙!」。


 


 我向阿嬤說:放心,地基真正穩固(植牙),不會壓到神經,戴這副假牙不會痛,也不會因為骨頭鬆動而老是掉假牙,我用餘光看到阿嬤自信的笑容並開心地照鏡子,這是我在治療過程中第二次的感動。


 


 阿嬤說:戴假牙起碼看起來比較年輕,沒有戴假牙,嘴部就會扁扁的,不好看;活到八十多歲的老阿嬤,原來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外貌,希望看起來年輕些。


 


    阿嬤孝順的兒子想把自己認為最好的侍奉母親,但卻不是母親合用的!我們的日常生活中,是不是也常常上演同樣的劇本?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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